6
回到公寓,我帶澪走進裡面的房間,告訴她衣櫃的抽屜裡放了些甚麼。她的衣服原封不動地放在原處,和一年前一模一樣。
我和佑司在前面的房間迅速換好衣服,立刻躲進廁所。這裡是唯一想要說悄悄話而不會被澪聽到的地方。
佑司坐在馬桶,我面對著他、背對著門站著。
「聽我說。」
我壓低嗓門說道:
「媽媽甚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嗎?」
「真的。和爸爸、佑司一起生活過的事,結婚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還有,」我輕輕地清了清嗓子。
「還有,她在一年前生病去了那個星球的事也忘了。」
「喔。」
「所以,我們就把這件事當成了秘密。」
「哪一件事?」
「甚麼哪一件事?就是要當作媽媽從來沒有離開過, 一直和佑司、爸爸三個人在這個公寓裡生活。」
「昨天也是嗎?」
「對啊。」
「前天也是嗎?」
「對。」
「如果媽媽問我,我要說甚麼?」
「問你甚麼?」
「各種各樣的事。」
「你就隨機應變吧。」
「我可能做不到。」
「那時候就哭著混過去。只要突然大哭就好了。」
「可以嗎?」
「可以。媽媽好不容易才回來,我不想讓她知道她上次走得那麼悲傷。」
「我也這麼想。」
「我就知道。而且,如果媽媽知道真相的話,或許會覺得自己應該回阿格衣布星了。」
「我不要。」
「如果你不想讓她回去,就好好加油吧。」
「好,我試試看。」
我們擊掌相互鼓勵後,我推開門走了出去。
澪就站在門外。
我嚇了一大跳,但仍然故作鎮定。但我實在太震驚了,或許別人一眼就可以發現,我只是在故作鎮定而已。
她聽到我們的談話嗎?我觀察著她的表情。
「這個家的男人都會一起上廁所嗎?」
似乎沒問題。
「是,對啦,偶爾而已。像是很急的時候,就會一起上。今天也是。」
她露出一絲害怕的表情。
「那,那個呢?」
她伸手指著房間中央。
「甚麼那個?」
「家裡為甚麼會亂成一團?」
「有嗎?」
我覺得我已經整理得夠乾淨了,而且,每樣東西的位置都很合理。當天穿的居家服都疊在一起,放在房間北側的角落。旁邊那一疊是洗好的衣服。髒衣服都放在房間的南側,以免混在一起。放不進書架的書和漫畫都按作家的名字裝在超市的塑膠袋裡,排成一排。
來不及在收垃圾日丟出去的兩袋可燃垃圾放在窗邊,但這哪算是「亂成一團」?
所有的東西都在規範的秩序下各就各位。
「雖然很多東西都放在地上,」我說道:
「但這是很合理的配置嘛。」
「是我這麼放的嗎?」
「啊,」我叫了一聲,然後又說:「不是。」
看來,不擅長說謊的人,一開始就會露出馬腳。
「那是──我放的。」
「這個,」 我抓了抓頭,「那個,」又清了清嗓子,想要爭取時間。
「是這樣的。最近,妳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根本沒辦法做家事。」
「是嗎?」
「對。妳整整躺了一星期。」
「所以,連衣服也沒有辦法洗,讓你穿這麼髒的衣服嗎?」
我看看自己身上的運動服。
「有髒嗎?」
「這算乾淨嗎?你穿幾天了?」
「只有三天而己。」
「如果你吃飯的樣子規矩一點,可能就不會那麼髒了。」
然後,她指了指洗好了的衣服。
「曬衣服的時候沒有拍一拍,衣服才會這麼皺巴巴的。」
「拍一拍?拍哪裡?」
澪搖了搖頭,似乎在說,算了,不跟你說了。
「為甚麼我睡了一星期,今天還可以去那裡散步?」
「在做復健。」
「是嗎?」
「──應該是。」
「應該是?」
「這是我家的習慣,所以,妳說要堅持一下。」
「我說了嗎?」
「好像有說。」
喔,澪嘆一口氣。
「我,」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把臉湊近我。
「真的你太太?」
「真的,不是可能,也不是好像,而是千真萬確。」
她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質疑,好像在納悶,為甚麼自己會變成這種人的太太?
「我們的感情很好。」
這句話更增加了她的狐疑。早知道就不說了。我不知道她的狐疑是針對我,還是針對她自己。
「我姓甚麼?」
「秋穂(Aio)。」
「那麼,我叫秋穗Mio?」
「對。Mio就是水部加一個零字。」
「秋穗澪……」
「對。」
「我幾歲?」
「二十九歲,和我同年紀。」
「二十九歲。」
然而,她的人生曾經在二十八歲是落幕過一次。二十九歲是不應該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未來。而且,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她,比以前看起來更年輕。
真的好年輕。
馮內果也說過,去了那個世界的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年齡。
在馮內果的《囚犯》(Jailbird)這本小說中,他的父親在天堂才九歲。父親經常被調皮的壞孩子欺侮,被他們脫掉外褲和內褲。那些壞孩子把從父親身上脫下的褲子丟進長得像是井一樣的地獄入口。在十八層地獄裡,傳來希特勒、尼祿1和莎樂美2的慘叫。
馮內果寫道:
「我想,希特勒不僅承受著莫大的痛苦,還必須週期性地忍受我父親的內褲掉在他的頭上。」
我很慶幸,妻子回來時,沒有變成九歲。
「佑司君3幾歲了?」
她問道。
「啊?」從廁所傳來佑司的聲音。
「六歲。讀小學一年級。」
我回答說。
她在叫佑司時,加了一個「君」字,顯得特別奇怪。雖然我們是親人,但我卻覺得她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別人,比方說從小就很熟的堂姐妹之類的。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有六歲小孩的家庭主婦。」
「就是這麼回事。」
「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好像是。」
「既然我們都結了婚,我應該很喜歡你吧?」
「或許妳覺得難以置信,但事實正是這樣。」
不知道為甚麼,我也失去了自信。為甚麼她會選擇像我這種人?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
「讀高中的時候。我們是在十五歲的春天時認識的。」
「我們是同學嗎?」
「對,三年一直同班。」
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那時候的事?」
「好啊。」
我笑了笑(擠出一個最燦爛的笑容),開始娓娓道出遙遠的過去,我們在天真的神話時代中幸福的邂逅。
「我們第一次見面──」
這時,廁所裡傳出沖水的聲音,佑司走了出來。
「啊,真舒服。」
他似乎也順便讓廁所發揮了原本的功能。
「我兒子的襯衫,」
澪看著把濕濕的手往胸前猛擦的佑司問道:
「穿了幾天了?」
「第四天吧。」
其實是第五天。
「是嗎?」
「應該是吧。」
「吃飯的時候,難道不能再規矩一點嗎?」
「這小傢伙就是這樣。」
「你也是。」
「喔,對呢。」
所以,那天我和佑司在吃晚餐時都很規矩。
晚餐吃的是我很快就做好了的意大利麵,我們連一顆碎肉都沒有掉在桌上,當然,也沒有弄髒襯衫。
太完美了。
澪也理所當然地吃著意大利麵,之後,也上了廁所。雖然這些行為都不太像是幽靈做的,但由於她自己沒有意識到,所以做起來也很理所當然。
吃完飯,澪說她累了,就在裡面的房間鋪了被子躺下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頭腦混亂時,人特別容易累。
佑司慌忙把自己的被子鋪在她旁邊,手拿暮《夢夢》鑽進被子。只要澪在他身邊,他就感到幸福無比。
我在外面的房間看著佑司,他裝出在看書的樣子,卻不時地瞄著一旁的澪。當他確認她還在那裡時,小小的嘴巴之間發出一聲放心和幸福的嘆息。
我脫下身上的運動衣,連同佑司的襯衫一起丟進洗衣機。
雖然我覺得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但像衣服沾到可樂或醬油後,就不能再穿了。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種事。澪還在的時候,隨時都會把乾淨的、燙得一絲不苟的衣服放在我的面前。
當我和佑司相依為命時,雖然我盡可能扮演好父代母職的角色,但好像我的盡可能連普通標準的五成都沒有做到。
在這個浩瀚無垠的人世間,應該有完美無缺的單親父子家庭。在那個家庭中,父親和孩子都穿著既沒有皺摺,也沒有污漬的乾淨衣服;生活在像矽晶片(silicon chip)工廠的無塵室一樣一塵不染的房間裡;每到週末,父子就開車到郊外的影城,一起吃著爆米花,觀賞迪士尼的卡通。
太完美了。
這不是我能奢望的。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放棄奢望自己做不到的事。我這個人欠缺了不少普通人應該具備的東西,所以,佑司也不可能像普通家庭的孩子那樣長大。
然而,我還是很努力。
雖然應該注意的時候我沒辦法注意,雖然我會把應該牢記的事拋在腦後,雖然我會因為太疲倦而在不該睡覺的時候睡著了,然而,我仍然很努力地慢慢改善。
這樣的我,不知道在她眼裡是怎樣的人?
其實,她回到這個星球的目的,就是要確認我和佑司有沒有好好生活。如果她還記得的話,不知道她會說出甚麼感想。
她會不會「啊」地嘆一口氣,然後說:「我就知道會這樣」?
至少,我很確定,她不會說:「哇,好厲害,你很努力喔」。
十點後,我沖了淋浴,換上睡衣。我半夜會醒好幾次,如果不這樣早睡,白天會很難熬。
對我而高,睡覺就像是在一幢巨大的大樓中,永無止境地漫步,進行夢遊的巡禮。
大樓中有幾千個房間,我一旦發現有燈光透出的房間,立刻推門而入。房間裡放著老舊的電視,當我坐在沙發上,就可以欣賞一段像B級電影般的夢境。然而,過了一陣子,就會有個壞心眼的傢伙,關上電視的電源。
啪。
無奈之下,我只好走出房間,再度四處找尋下一個夢境。
夜晚慢慢消逝。
啪。
這種聲音讓我醒來,然後,又再度尋找下一個夢境。
啪。
啪。
累死人了。
我在隔壁的房間問澪。
「有沒有好一點?」
呆然地注視著佑司的她慢慢抬起視線.卻沒有落在我身上。她的視線還在我和佑司之間的曖昧空間中遊走。
「頭會痛。」
「會不會發燒?剛才淋了雨,可能感冒了。」
她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我也不清楚。」
「我可以去妳那裡嗎?」
我覺得,穿著睡衣去她那裡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對她而言,我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我是顧及她這種心理。況且,事隔一年,我也有點害羞。
「這裡是你的臥室,不用客氣。」
我走到澪的枕邊,跪在地上,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有點低熱的感覺。幽靈也會感冒嗎?
「可能發燒了,但不會很嚴重。」
「沒關係,睡一覺就好了。」
「是嗎?」
「對。」
我覺得好不可思議。
觸摸她額頭時的感到好溫暖,散發著她的氣味。
或許我們曾經有過這樣的對話,有過這種平淡無奇的交談。
我覺得她一年前過世的事實似乎變得不真實了。或許,我只是做了一場夢,就像好萊塢描寫不治之症電影般的夢,剛才才從夢中甦醒過來?
啪。
然而,她的話否定了我的幻想。
「佑司君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我覺得好悲哀,於是,用乾澀的聲音提醒她:
「他是妳的孩子啊。」
「對啊,真希望我可以趕快想起這件事。」
「沒關係。」
「好。」
我思考著,或許,她離開這個星球時,就遺忘了她的記憶。她的記憶還留在這個房間。果真如此的話,她在阿格衣布星球一定受苦了。因為,那個星球的人都要為「某個人」寫書。
沒有記憶的人只能寫失去記憶是多麼空虛。這種書應該不會好看。
我一定要告訴她很多的回憶,讓她可以帶著這些回憶回到那個星球。然後,她就可以把我和佑司的事寫成書。
就可以讓「某個人」看了。
佑司抱著《夢夢》睡著了。小小的嘴微微張開,緊閉的薄薄眼瞼上,可以看到後面的靜脈。他睡得很安穩。半塞的鼻孔發出「呼,呼」的沈重呼吸聲。
幸福的王子。
他的夢境一定很美。
我把《夢》從佑司手上拿開,放回他作為書架的彩色架上。
「晚安。」
我對身旁的澪說。
「你向我道晚安,你要去哪裡睡?」
「我會在隔壁房間鋪被子睡覺。」
澪慢慢地搖著頭。
「你要睡這裡,睡在佑司的旁邊。我們三個不是每晚都這麼睡成『川』字嗎?」
「是沒錯啦-」
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一直都是兩個人睡。
佑司睡在我旁邊。
我們兩人只能睡成「リ」字。
「妳沒有關係嗎?該怎麼說,現在妳的心裡,我是妳今天才遇到的陌生男人。」
「沒關係。一切保持自然就好,或許這也可以讓我早日恢復記憶。」
或許,妳永遠失去了妳應有的記憶。
連同妳的生命一起失去了。
這句話已經滑到嘴邊,我還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那,就這麼辦吧。」
我和澪分睡在佑司的兩側。我拉了拉照明的開關,關上了日光燈,只留下一盞橘色的小燈泡。佑司有時會在半夜上廁所,所以,我都會為他留一盞燈。
不知為甚麼,我覺得很緊張。
她一點都不像幽靈,愛再度在我的心中引吭高歌。
呵-呵呵-,喲-呵呵,呵-呵呵,喲-呵呵!
多麼令人振奮的詠嘆調。
「那個,」她說。
「嗯?」
「剛才你沒說完的事,可不可以繼續說我聽?」
她喃喃地說道。
她的聲音激起了我內心的某種東西,這種東西在我的胸中漸漸擴散,滿溢到喉嚨,衝到鼻腔最深處和眼瞼背面,我快要哭出來了。
「好啊。」我說道:
「那我就繼續說下去。」
我們在十五歲時相遇,那時候,我們的世界只有昨天、今天和明天。
妳應該能了解吧,那種年紀,既不會回顧過去,對明天以後的事也毫無興趣。
妳是個瘦小的女生。
與其說妳是個中性的,像小男生一樣的女生,還不如說妳就像是一個有著小姐生外表的小茶匙精靈。一頭超短的短髮可能比班上任何人(包括男生在內)都短。
而且,妳竟然戴著銀色金屬框的眼鏡。
我記得,當時全年級只有三個人戴眼鏡。但大部份女生即使視力不佳,在學校也絕對不會戴眼鏡。不是戴隱形眼鏡,就是瞇著眼睛看東西。
這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當時的眼鏡也不像現在的那麼時髦,時髦的女生也不會戴眼鏡。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妳從引人注目,很明顯地與眾不同。妳的臉比其他同學小兩號,還有和這張小臉不成比例的虎牙,十五歲的妳在我的腦海中留下的深刻印象勝過任何人。
我這個人本性單純,凡事都只看表面,所以,對妳釋放出的信息也照單全收。
「我懂了,我不會去招惹妳。」
其實,我從來沒有去招惹過任何女孩子。
但是,我要聲明,我的確已經注意到妳的魅力。
妳很認真。雖然很多人並不認為認真是種魅力,但我覺得認真的女人最美麗,我甚至認為,認真是最崇高的美德,必須受到更正當的評價。認真是信賴的基礎,信賴是構成愛的重要元素,所以,認真的人比那種注重感官的人更懂得真愛。我也是認真的人,所以很了解這一點。
雖然當時我沒有注意到,但其實妳有著豐富的感性,具體了通曉幽默的聰慧。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妳的頭形、脖頸至下巴的曲線非同凡響,是骨相學上無懈可擊的完美相格。所以,經常有人拜託妳做他們繪畫或雕塑的人體模特兒,也常被挑選為攝影模特兒。妳也是我教科書上塗鴉的模特兒。
在十五歲的春天,我遇到這樣的妳。
我們同班、同組,我就坐在妳的後面。
之後的三年,雖然每年都會重新編班,但我和妳永遠同班、同組,我不是坐在妳的右側、左側,就是坐在妳的後面。所以, 一天中的大部份時間,我們都是在半徑一公尺的小圓中共同度過。
在那個年紀,我們在性方面已經成熟,為了傳宗接代而尋找自己的另一半。我們藉由化解物質不斷向自己的周圍發出這種信息。接受這種信息的人,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也會釋放出化解物質作為回應。這就是在無意識下傳遞的戀愛信息。
被封閉在一公尺以內的我和妳,比別人更頻密地交換著這種化學物質。用鉛筆抄寫黑板上的筆記時,強打起精神聽老師的授課內容時,我們仍然運用這種小小的通訊方式交換意見。
(有人在嗎?我在徵求戀愛對象。)
我們完全不知道,在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正進行著這種親密行為。
妳戴著金屬框的眼鏡,像和戀愛無緣的小茶匙精靈一樣超然。頭髮永遠是那麼短,制訂的裙子總是超過了膝蓋,耳環、項鍊、口紅都和妳無緣。上課時,妳總是專心地記筆記,視線很少停留在黑板、老師、教科書和筆記本這四點以外的地方。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妳都是個模範學生。
太完美了。
然 而,妳的成績卻無法名列前茅,這個事實的確是個有點好笑的注釋-妳既不是天才,也不是秀才,只是個認真的努力家,是個無法投機取巧的老實人。妳欣然答應將 筆記借給其他同學,那些同學經常考得比妳還好。妳的筆記字跡端正,重點歸納得十分清楚,一看就懂。妳的筆記也幫了我的大忙。
我平時就很少進教室,甚至連教科書也很少帶,但仍然能夠維持馬馬虎虎的成績,全拜妳的魔法筆記所賜。總之,只要看過妳的筆記,想要在考試時混個及格分數簡直易如反掌。妳不算是個機靈的人,無法像別人一樣充分發揮自己筆記的利用價值,但妳對此並不在意。即使需要花上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妳仍然選擇腳踏實地前進…
澪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我閉了嘴,她的臉龐在橘色燈光的映照下,配合呼吸的節奏,微微起伏著。
她在呼吸,彷彿真的活著。
她臨終的日子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一陣劇痛劃過我的胸口。
我會不會再度失去她?
我希望可以和她廝守。從此以後,直到永遠,直到我死為止。
即使她是幽靈也無所謂。即使她已經忘了我們的事,也無所謂。
只要能和她廝守,只要這樣就夠了。
我輕輕對她說:
「晚安。」
佑司回答了我:
「是嗎?」
當然,他是在說夢話。
1 Nero,古羅馬暴君
2 Salome,《新約聖經》中出現人物,因被施洗約翰拒絕而下令砍掉他的頭
3 日語中,在人的名字後加上一個「君」字,代表對平輩或晚輩的敬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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